通明的厅堂里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赞叹声,柳栖寒半垂着头,慢慢迈着步子,走向一片黑暗的卧房。
那卧房他已见过了,床脚备了个生铁脚镣,与床架铸在一处,是防他半夜脱逃的。他会被紧紧禁锢,锁着带回合欢宗,然后,会死……或是不知有怎样生不如死的重刑在前面等着他。
他父亲喝下那碗汤后青白僵冷的脸依旧浮在他的眼前。但凡回了合欢宗,他就是一个弑父的罪子,再没有人再会愿听他说几句心里的所谓“委屈”。
他没有什么好委屈的,他也并不比那些“自愿”去做炉鼎或使女的人更委屈。
无论是有意,是无意,他做下了重罪,就该去认……
他一步步在黑暗里垂头走着,忽然之间,他身边随从的男子头上“邦”地响起一声重击。这一下猝不及防,打得极重,那随从一声未出,竟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柳栖寒倏然转身,月亮忽然跃出了黑漆漆的云层,一片月光在他眼前映出一张干净顺眼的少年脸孔。
“和我走。”少年伸出手,眼睛里一片澄澈。
柳栖寒忽觉眼睛浓重地一酸,几乎全然无法思考,伸出了自己被金链束着的双手,由那少年抓了住。
“我早知道他们不是好人……”仓促间无法开锁,少年拉着他,就往墙边阴影溜了过去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柳栖寒勉强吐出这几个字,就觉喉咙也似堵了什么东西,发出的声音几乎带着哽咽。“我明明叫你别管我……”
“……你当时回头看我的时候,你不知道你那个表情…我最怕小姑娘哭,更怕小姑娘连哭都哭不出来……”少年一边说,一边拉着他跑。
“你还叫我……”柳栖寒又想哭又想笑地吐出几个字,忽然一噎,他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。
被带来这个庭院,楚长老说他穿一身破烂灰布不成模样,从随身的行囊里翻了半天,竟只寻出这一件珠玉刺绣的红衣合他的身。合欢宗里首脑向来衣物繁复,这件红衣虽是男子制式,在旁人看来,却实打实是一件女裙。
而柳栖寒只随便把长发挽了一下,没有梳发髻,此刻这个打扮,竟坐实了他“小姑娘”这么个身份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他刚说到一半,面前的少年扯着他,到了一片矮墙边缘。
“我带你跳过去,然后我去报官,再报本地那几个大族,让他们来管拐卖良家妇女的事……”
少年说着,伸手触到了墙面。忽然之间,墙壁猛然流过一片水波般的符文,竟把少年的手狠狠往内一弹!
“怎么回事?”少年惊呆了,跑着多试了几处,符文如水,却绵长坚韧,不可断绝。他愣了一会,低头拾了一块石子,往外一丢。
符文闪在空中,竟把那石子直直弹了回来。
“这不是合……我们家的阵法。”柳栖寒睁大了眼睛,脑子里忽然有了个不得了的恐怖猜测。
他猛地回头,看向了那个灯光明亮的厅堂。隔着遥遥的距离,勉强能看清那云鬓花颜的”美人“仰躺在桌上,媚眼如丝,双臂如藤蔓,绕紧了在身上动作的男人。
“……你什么时候来这边的?”柳栖寒急急地问那少年。“在他们把……那个,带进来之前,还是之后?”
“之前。”少年笃定地答,“我在这里藏了一会,看出来他们不是好人,也看出来你是被他们逼迫的,才敢来想办法救你……你是说?”
少年忽也怔了,不敢相信地看向此刻一片混乱的厅堂。似有人软软倒了下去,又有人惊声尖呼,声音甚是凄厉。
“他,不想要这里有活口出去……”柳栖寒此刻声音滞涩,连脊背都僵了一片。
合欢宗众人饮宴的厅堂里,此刻发生的,是一场缓慢而冶艳的屠杀。
被男人压在身下冲撞的艳丽少年睁开了眼——那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目。
他娇媚地喘着,白玉般的胳膊绕在楚长老的肩颈上,满脸餍足神色。于此相对的,则是楚长老惊惧得扭曲的面孔。
“这是…这是什么功法!”他惊恐得声音变了调,拼命想推开身下压着的艳媚少年,谁知,身体交合的地方却好似被牢牢粘合,四肢一霎酸软下去,竟无论如何也没法将这销魂尤物甩脱。
“…是,正经的合欢功法呀…”在少年的妩媚轻喘中,楚长老只觉阴茎似乎陷入了一片贪婪的漩涡,正如长鲸吸水一般,要将自己周身灵息与四肢百脉的精气一点一滴吸尽。
“快!杀了他!”楚长老目眦欲裂,又挣几下,却挣不脱这美人如带毒的藤蔓般绕遍他全身的白腻肢体。他嘶声向周遭几个看傻了的宗众嘶吼:“王四!拔刀!砍他脑袋!”
被叫到名字的男子一哆嗦,这美人正是他带了回来的。这人知道不对,一咬牙,“呛啷”一声抽了刀,就往那千娇百媚的脑袋砍了过去。
刀光闪过,血光四溅。
楚长老惊怖地抹了一把溅了他满脸的血,在他面前,王四喉咙里不知何时插了一把精光闪烁的短刃,满脸不敢置信